【阿濃專欄】人生大痛

詩人、畫家席慕蓉寫過一篇《謎題》,說她的兩個孩子在四歲時都問過她一個問題:「媽媽,你有一天會死掉的,是嗎?」

席慕蓉無法否定,雖多方舒緩這個殘酷的事實,還是引得孩子「小淚珠就一串串地掉了下來」。

其實這不僅是孩子的問題,也是大人的問題,到孩子成為大人時,仍然會為迴避不了的這個事實悲傷。她說:「我和我幼小孩子的心情,其實並沒有兩樣,我不能說生命不甜,我不能說生命不美,但就是因為它的甜蜜和美麗,才使我心中充滿了憂傷,而也就是因為心中充滿了憂傷,才使我更加珍惜起眼前一切的甜蜜和美麗來。」

莊子稱這種憂傷有如倒懸,一生為其所困。一個有知識有水平有追求的人會去找尋答案。

從宗教去找尋,那裡有永生的天國,有極樂的西方,信者得救。

從哲人去找尋,莊子說生死如自然變化,如四季更換,死亡就像回到天地的懷抱,重返大自然的大化。他面對自己的死亡,願以天地萬物為棺槨,日月星辰為陪葬物,將遺體與烏鳶螻蟻共享。

孔子說「未知生,焉知死。」他更重視對生的態度,要把人的有限生命與宇宙的無限生命相結合,成為天人合一,才有意義。

近代哲學家馮友蘭把人對宇宙人生覺悟的程度分為四等:最低是自然境界,糊裡糊塗的俗人。然後是功利境界唯利是圖的能人,第三屬道德境界,以道德標準行事的賢人,最高的是天地境界,兼為社會和宇宙的一員,不但盡人倫,且要盡天職,順應大道而行的聖人。

說到我自己,在70歲以前,也曾有「倒懸」之苦,在無奈之餘,追求「三不朽」的道德境界,到如今機體漸衰,亦承認與不朽無緣,就覺得還是莊子能解我倒懸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