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陶傑專欄】哈佛之隱

繼向荷李活「海外製作」加關稅之後,特朗普又向名校哈佛大學開刀:要求所有參與學生和交流訪問者項目(SEVP)的高等院校,提供持簽證留學生的「非法和暴力活動」紀錄,尤其是過去一年來有無參與「撐巴勒斯坦」的示威活動。

但哈佛大學先是以留學生身份私隱為理由拒絕,遭國土安全部第2次逼問時,依然遮遮掩掩,因此沒有第3次機會,國土安全部即刻撤銷哈佛收錄留學生之許可,要求這些學生轉校,否則將喪失合法滯留身份。

哈佛大學隨即「還拖」,控告現屆政府違反憲法和聯邦法律;一名支持哈佛的聯邦法官,也向特朗普政府發出「禁令」,禁止國家安全部調查、遞解或逮捕任何哈佛留學生。

自以色列人質危機以來,美國多間大學爆發示威「支持巴勒斯坦」,公然反猶,打砸傷人事件層出不窮,近日華盛頓兩名以色列外交人員在猶太博物館附近被殺,兇手高喊支持巴勒斯坦。

慘案即在眼前,反觀特朗普政府要求哈佛大學之類提供有關的身份資料,正是出於國家安全考慮,完全合情合理。為甚麼哈佛寧願犧牲絕大多數無辜留學生的合法身份,也不肯提供「非法和暴力活動」的記錄呢?原因很簡單,因為收生內幕見不得人。

國際學生學費高昂,是大學收入的一塊「肥肉」,此其一;但像哈佛這等名牌,更大的利潤來自捐款,各種「特殊背景」的合作項目,金額動輒數以億計。收這麼多錢,難道真的都花在學術研究上?哈佛的高級知識分子也是人。學術自由的枱面下,全是利益交換。

特朗普向哈佛開刀,無論官司勝負,最終輸的只能是哈佛,特朗普的名聲,早已是蝨多不癢,但哈佛是全世界第一高等學府,理應白璧無瑕的象牙塔,居然也玩金權交易,日後還有何顏面教化世人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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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陶傑專欄】殃及池魚

特朗普向國內左派文宣大本營荷李活發動報復,宣布向「一切在海外製作」的電影加徵100%關稅,城門尚未失火,已經殃及池魚,英國人立刻叫苦連天,有專家預測,英國電影業3分2的人將受影響,數千人面臨失業。

英國目前電影業僱員約20萬人不到,其中65%的電影電視都是為美國電影公司,以及3大網絡平台:Netflix、亞馬遜和蘋果製作。

譬如英國常年最受歡迎的電視節目「超級跑車秀」(Top Gear)的主持人克拉克森,因為醉酒鬧事被BBC炒魷之後,即由美國亞馬遜平台出手「接盤」,投資製作如「克拉克森的農場」等。

美國財雄勢大,人往高處走,英國導演、演員,要出人頭地,往美國發展是必經之路,今有大導演基斯杜化路蘭,過去則首推希治閣。

希治閣早期的英國作品如默片「房客」、黑白片「三十九級台階」、「貴婦失蹤案」等,俱被英國電影協會奉為至寶,但後世影迷熟悉的都是他搬到美國之後的名作如「後窗」、「迷魂記」、「觸目驚心」。雖然希治閣常批評美國的片廠制度,但荷李活工業包裝起來的大明星、以及強勢的市場營銷,影響力覆蓋全球,任何國家都無法比擬。

希治閣於1939年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時移居美國,自此英國的國勢傾頹,從政治軍事經濟到文化,全盤倒向美國。去年英國電影業製作開支高達56億美元,比2023年增加31%,原因無他,多部荷李活大片都在英國製作,譬如「帝國驕雄2」、「毒魔」、「死侍與金鋼狼」等。

特朗普的關稅大棒,目標不止是荷李活,也是在敲打英國的左派首相斯坦默,逼他遵從自己的政策路線。英國的電影業仰賴荷李活輸血,本土的文藝小品根本無市場可言,演員、明星幾乎清一色左傾,嘲罵特朗普毫不留情,斷他們的財路,於特朗普自是一件樂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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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陶傑專欄】荷李活之災

特朗普以保護本國工業為由,對「一切在海外製作」的電影加關稅百分之百,還聲稱,海外製作加速了美國本土電影的死亡。

但是,在海外製作的電影,也包括許多荷李活電影,許多荷李活大片都在國外拍攝,譬如科幻片「沙丘」,拍攝地點遍及匈牙利、挪威、阿聯酋等國;李安的「少年Pi的奇幻漂流」也是在台中拍攝,特技在孟買和吉隆坡製作。大導演基斯杜化.路蘭的新片、漫威「復仇者」系列的最新一部,目前也都在美國以外的地方拍攝。

電影的「製作」範圍廣泛,除前期規劃,拍攝過程本身之外,還有剪接、特技、配樂等後期製作——每一個環節,都有可能涉及「海外」。

這一招打擊範圍極廣,必然對荷李活造成重創,因為近年荷李活政治意識形態掛帥,許多大製作的電影「吸金」已大不如前,譬如迪士尼翻拍的幾部真人版童話,都收不回本。再加上關稅,大失預算,結果是只能叫停。

近十多年來,政治正確之風在荷李活越吹越烈,奧斯卡獎明文規定選材要符合政治正確,而特朗普帶領的回歸美國傳統的MAGA運動,被視為政治正確的仇敵。90年代,特朗普不時客串影視作品,也可算半個荷李活名人,如今卻成為頒獎禮上明星爆粗謾罵的目標,目睹美國娛樂圈對自己前恭後倨的兩幅嘴臉,他這一招無疑是對荷李活的報復。

但製作範圍到底涵蓋幾多?尚無細節公布,譬如最新的007電影在倫敦的片場製作,有沒有機會獲格外「開恩」?是換掉擬訂的黑人主演?還是視乎英國首相施紀賢會不會拍特朗普的馬屁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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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陶傑專欄】英國庇護王

《星期日泰晤士報》報道,英國一酒店集團的老闆京先生(Graham King),身家在一年內暴漲35%,躋身英國的億萬富豪榜,原因是他獲得政府為難民提供庇護的合約,被稱為「庇護王」(其姓氏King正好也是英文的國王),此一雙關,可謂天成。

英國政府每日花費於難民庇護的酒店費用高達400萬英鎊,據報去年難民人數達10萬8千多人,比起前年增幅達10%,今年內坐船穿越英倫海峽的也已超過11500人,創下紀錄。這位京老闆可謂嗅覺靈敏,準確站在發財的風口,果然一飛沖天。

但經濟的頹勢,逐漸使納稅人變得頭腦清醒,許多人質疑這位京老闆到底與哪些政府官員,尤其是內政部官員「有交情」,英國稅局也促請調查他名下一間離岸顧問公司收取1600萬英鎊的轉帳。

豪華的公帑預算、道德正義的名目,再加身份模糊的離岸公司,這種「配方」聽來已十分熟悉,今日西方的納稅人也漸漸明白過來。經馬斯克的「政府效率部」揭發,美國公帑「扶助」的項目千奇百怪,隨便一出手,撥款就是幾百萬美元,最終這些錢去了哪裏,是扶了貧?還是扶助了少數人的荷包?

英國這名新晉富豪,正好印證了大眾心中的猜想,即所謂「捅破了窗戶紙」:政府花錢租酒店安置難民,難民免費入住,則酒店的盈利不會來自於難民,換言之,納稅人的錢通過正當理由,轉移到了這位老闆的離岸銀行戶口。而他又是怎樣才有機會「中標」獲得合約呢?答案不言而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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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陶傑專欄】混沌少年時

Netflix製作英國4集電視劇《混沌少年時》(Adolescence)成今年的話題之作,叫好之餘,引起廣泛關注,尤其是教師與家長的共鳴。

劇中的學校是一家英國典型的官立中學,位處小鎮。一眼望去,小鎮的環境枯燥乏味,學校是當地人沒有選擇的選擇:學校管理混亂,資源匱乏,都是可想而知的事。不但學生缺乏紀律,一些教師也相當敷衍,譬如劇中有一名新來的教師,自己中途離開課室,即使回到課室也只是播片給學生看,對教育毫無熱情,對學生也漠不關心。

然而,並不完全是教師的錯,因為當今的青少年深受社交媒體的影響,有自創的一套由表情符號和縮寫簡稱所組成的新語言,自行構建一個封閉和排外的世界,將父母和教師都拒之門外。劇中警長的兒子看見父親調查時,完全不懂校園文化,遭奚落甚至出洋相,而不得不向他解釋表情符號的含義。

但更深層的影響在於,網絡使青少年的生活逐漸虛擬化,只專注於網絡影像,沉溺於外表和性吸引力,而衍生所謂「非自願單身者」(Incel)之負面標籤。一旦習慣了資訊的碎片化,注意力難以集中,理解力也變得膚淺,很難與他人的遭遇感到共情。劇中的學生被告知發生了慘劇,大多數人都顯得很麻木,只有受害者的一個好友受到困擾,但她也無法表達悲傷,只知憤怒。

年輕人對生命缺乏敬畏,有可能喪失辨別是非的能力,使編劇深為憂慮,劇情其實取材自真實個案,英國許多教師認為這齣劇宛如紀錄片,唯一與現實不符的是,少年男主角長相清秀伶俐,幾乎沒有可能成為「非自願單身者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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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陶傑專欄】新教宗

美國和秘魯雙國籍的普雷沃斯特主教,當選為第267任教宗,尊號良十四世,被視為爆冷。

新教宗加冕登場,穿上傳統的紅袍,被視為一個平衡各方立場的姿態。因為前任方濟各只穿白袍,摒棄紅袍和紅鞋,也不入住宮殿,以建立自己樸素親民,不喜鋪張的形象;而這位新教宗同樣來自南美洲,長年在秘魯傳教,親近貧民,疑是方濟各的隱形繼承人,所以,他選擇穿上紅袍亮相,是一個重要姿態。

前教宗方濟各為保證自己的路線不被扭轉,政治遺產不被清算,任內致力打擊保守派,並且親自提拔了21名樞機主教,在日後的選舉中,使自己的接班人有更大機率獲選。然而,比起更有方濟各風格的意大利樞機主教祖皮,與之相比,新當選的教宗的確可稱冷門。

良十四世生於芝加哥,在秘魯傳教,同情弱勢,也曾公開批評特朗普,然而他也長年登記為共和黨選民,對於當今天主教會最富爭議的議題,他反墮胎、也反多元性取向。然而今日所謂自由與保守兩派,並非涇渭分明,而是有如光譜,有些自由派可以包容同性戀,但堅持反對墮胎或女性神職人員;反之保守派亦然。

梵蒂岡一百多樞機主教的選舉團,內部四分五裂,猶勝古代的宮廷鬥爭,堪稱當今世界亂局的縮影:因為今日所謂的「主流價值」也很多元,是好幾股勢力的搏鬥,政治領袖需要在不斷拉鋸的過程中,找到平衡點。

上一位選擇同樣尊號,是19世紀末教宗良十三世,他因支持勞工權益被稱為「工人教皇」,然而令人困惑的是,一百多年後的今日,在全球主義的精英眼中,工人卻成了右翼民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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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陶傑專欄】錢去了哪裏

馬斯克辭去「政府效率部」(Doge)的職務,有公共政策專家立即批評,馬斯克的效率部,只知裁員,沒有任何措施改善政府服務的品質,相反還導致了一些服務品質的下降。

少了人手,服務品質當然下降:等候時間多了,文件錯漏,工作粗糙等,這種常識,不需要專家解釋。但政府效率部的目標,並不是提升政府服務品質,而是減少公帑的浪費。然而何謂浪費,錢怎樣才算花在刀口上,首先要分清楚,到底是花在誰的身上。

馬斯克最近披露:美國納稅人的錢,竟然也包括資助塔利班。

原來美國自從2021年撤出阿富汗起,美國政府是阿富汗的最主要資助者,承諾資助210億美元,其中有1000多萬美元通過一個非政府組織到了塔利班手中。此外,還有一個美國和平研究所(USIP),每年從國會獲得5500萬撥款,其中有1300多萬美元轉入一個私人帳戶,結果發現也涉及塔利班官員。當政府效率部調查的時候,研究所的官員即刪除大量財務紀錄,涉嫌銷毀證據。

此一發現震驚美國納稅人,然而政府的浪費,最終會去向何處,完全是脫韁野馬,經手人層層疊疊,流到塔利班官員手中,並非甚麼意外。問題依然回到「政府效率部」存在的意義,美國政府大花筒,早已到了積重難返的地步,有查不完也查不清的帳,美國公民真正享受到的政府服務,到底佔多少比例,其實不得而知。

政府服務品質下降,不是撥款太少,恰恰相反,是因為不清不楚的花銷太多,像一艘到處漏水的船,而縮減政府開支,只是堵住漏洞的第一步。至於政府服務的品質,如何才算令人滿意?對於領福利的人,要的是多多益善;而對於納稅人,政府少收稅便足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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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陶傑專欄】邊境沙皇

特朗普政府中被稱為「邊境沙皇」的霍曼(Tom Homan)上任以來,嚴格執法遣返非法移民,最近涉及一對洪都拉斯母女,成為左派輿論砲轟的焦點,稱其2歲女嬰在美國出生,是美國籍;民主黨明星級議員,波多黎各裔的AOC,更向霍曼叫陣,叫他即管向司法部起訴,來遞解自己出境。

霍曼反駁,至今從未遣返任何美國籍的「公民」,更在白宮公開發言,說出自己40年來面對非法移民的親身體會。

針對左派輿論批評他對非法移民的議題「情緒化」——指他不能冷靜客觀理性,對非法移民懷有個人偏見,他的答案是自己多年來親眼目睹的各類慘劇。

他曾跪下來面對一個9歲的女童,她遭到毒販的輪姦,兒童的純真已被撕得粉碎。他曾經處理過一宗罪案,17個男人將一名少女虐待至死,霍曼說,新聞報道只簡單說她「死了」,想想她是怎麼死的,在她臨死前的每一秒,她都遭到恐懼的折磨和撕咬。他曾站在一輛拖車後面,腳下是19具屍體,這些人被活活烤死。

這些恐怖景象,只是他40年執法生涯中所看到的冰山一角,他質問,是怎樣「善良無害的非法移民」,才做得出這些喪盡天良的罪惡?

非法移民追求「美國夢」,是美國左派政客及其支持者的論點,但問題是,如果「美國夢」是個人奮鬥致富,成就個人價值,則今日美國的「鐵鏽帶」,洛杉磯、三藩市的鬧市遍布露宿者和吸毒營,商場因「零元購」紛紛清場,散播馬克思主義的大學教育,又是哪一種美國夢?

左派同情的是虛構的概念,是想像中吃苦耐勞的「苦命人」,但霍曼看到的是具體的個案,是每一個不幸的受害人。對於普通的守法良民,怎樣選擇才符合自己的利益,應該不難。

前新聞工作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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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陶傑專欄】「教宗選戰」

教宗方濟各去世,梵蒂岡將召開閉門會議選出新的教宗。此一過程在今年奧斯卡提名電影「教宗選戰」有詳盡的描繪。

這齣電影雖然按照奧斯卡要求的政治正確元素,在結局設計了一個懸念,但揭曉答案之際卻一點也不意外,無論如何,這齣電影的主題無關政治正確,而是當今羅馬教廷的尷尬狀況。

電影中的選戰也是各種勢力之間的鬥爭,有意大利的「本土派」,有以非洲裔為代表的「前殖民地派」,有西方自由主義的「進步派」,以及男主角這種身為前教宗親信,對候選人資格要求非常嚴謹,「揸正嚟做」,不講情面的「獨立派」。

在電影中,梵蒂岡的一群主教不像神父,更像政客,區別是他們披着更加華麗誇張的長袍。各候選人比拼的,到底是傳教、布道的工作,還是像政客一樣論資排輩,講究人脈網絡,答案也不難猜測。

電影一開始用一組鏡頭顯示主教入住的酒店正在裝修,舊款有線電話被丟棄,神父在玩iPhone,修女穿着運動鞋,參加會議人手一具行李箱,與遊客相仿,一切都看似與時俱進,但不變的是權力架構的核心:修女完全沒有參與會議的選舉權,只是做文書、訂機票或準備晚飯的僕從。電影中,即使最激進的「進步派」,也根本不會提出這個議題。

所謂的與時俱進,只是外在硬件如電腦、手機等設施的更新而已,這一疑問,令人聯想到教宗方濟各上任時一度展現的「新氣象」:節儉、包容、多元,然而在大是大非面前,古老的教廷到底應該更新到甚麼地步,又應該守住甚麼底線,在方濟各任內,並沒有清晰的答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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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陶傑專欄】教宗去世

教宗方濟各去世,梵蒂岡將選出上帝新的代理人。

2019年的電影《教廷白煙》(The Two Popes)講本篤十六世卸任,由方濟各繼任,期間兩人交手、談心,展現傳統與進步、罪惡與寬恕之間的拉鋸。本篤代表教廷的保守派,方濟各則是進步派。

這齣電影也提到方濟各在阿根廷軍政府時代,面對殘酷的政治逼害,向權力有所妥協,一度成為他的污點,但方濟各致力營救遭逼害的人,也被視為他有功於自由抗爭。

方濟各上任後,刻意改變天主教的保守形象,特別在性別平權、多種信仰、收容難民等議題上展示「包容」,尤其是對於同性戀的態度,為他贏得西方年輕世代的認可。

然而,縱使他極力迎合當今社交媒體的潮流,但教廷的道德影響力越來越弱,最主要的原因是對於西方價值觀的瓦解,以及對人生的困惑無法提出藥方。

千禧年後西方極左意識形態氾濫,剽竊「大愛」的旗幟,蛀蝕耶教核心價值觀,聖誕節完全商業化,甚至以「不冒犯其他宗教」為名,一度將「聖誕快樂」之祝福改口為「節日快樂」,耶教被不斷邊緣化,教徒人口老化,大學校園裏更多的是馬克思主義的信徒。而這位教宗對此或視而不見,或顧左右而言他。

教廷的角色到底是甚麼?是在時代紛亂的大潮流之中,捍衛宗教核心價值,守住道德底線,還是迎合「民意」潮流,美其名曰「與時俱進」?如果不是前者,則在教廷古老的建築、儀式、華袍飾器之下,到底保留了甚麼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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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陶傑專欄】美國工人

美國最新民調顯示:8成的美國人歡迎製造業回流,相信美國會因此變好。但只有25%的美國人同意去工廠工作對自己是一件好事,73%的人不同意,目前在工廠工作的人只有2%。

特朗普發起的經濟和社會革命,旨在要恢復美國的製造業,尤其是汽車、半導體、機械、生物製藥等,如果有可能的話,他當然也歡迎輕工業製造,譬如家庭用品製造,然而在今日全球化的市場裏,美國的好市多、沃爾瑪的貨架上,找得到幾個美國的家電品牌?

從上世紀70年代末開始,美國的製造業便開始向國外遷移,進入全球供應鏈依賴時期,2000至2010年間,服裝、紡織、家居等行業的就業職位大幅減少75%,服裝業更達84%。

天真的美國人今日發現,在美國買一條100美元的瑜伽褲,在中國的網店裏只賣幾十元人民幣,而驚呼「巨大的差額」去了哪裏?答案就在特朗普的關稅政策裏,至於為甚麼美國商家多年來不顧人權、道義,在第三世界建設「血汗工廠」,從來不在本土開廠?答案就是這樣的民調結果。

因為從差利卓別靈的時代開始,工廠等同資本剝削的觀念深入人心,工廠的流水作業,甚至是軍事化管理,一直被批評是使人淪為機器的罪惡之源。近半個世紀以來,美國的教育界長期左傾,向年輕人灌輸社會馬克思主義,而大學學位又像鈔票一樣濫發,人人都相信自己將來是高薪白領人才,手捧星巴克咖啡,西裝革履出入寫字樓雲石大堂,從80年代的美國電影「朝九晚五」、「打工女郎」到千禧世代的「穿Prada的惡魔」,描繪的都是光鮮亮麗的職場形象,沒有人貸款幾萬美元讀大學,是為了畢業後當一個製造工人。

製造業回流對美國是一件好事,但是對今日的美國人,一點也沒有吸引力,因為他們不相信,美國貴為全球創造力之龍頭,自己居然搭不上這架雲霄飛車,而是進工廠,重新像祖父輩那樣過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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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陶傑專欄】切勿停止浪費

特朗普在美國掀起近40年來最大規模的改革,裁減政府開支,停止對外援助,徹查濫用福利者,結果天怒人怨,波士頓街頭爆發抗議活動,當地報道稱約有2萬人參加,要求特朗普政府立即停止一切減少浪費的措施。

抗議者要求政府不要減少浪費,聽起來很荒誕,但這正是今日美國的現狀。馬斯克在X批評美國的福利遭嚴重濫用,聲稱他率領的政府效率部發現,領取福利的美國公民之中,年齡最大的竟有150歲,甚至還有人未出生便已領取失業保險。即使非美國公民也能領取福利,相較於2021年僅有27萬人,短短數年來,人數已直線上升至210萬,馬斯克宣布,杜絕這些浪費和欺詐,到2026年將節省1500億美元。

特朗普不久前整頓美國國際開發署,停止部分對外援助,達5200份合約之多,現在又叫停美國非洲發展基金5100萬的撥款,項目包括在布基納法索銷售全天然有機乳木果油,在尼日利亞發展水療服務,在貝寧銷售菠蘿汁,在象牙海岸(即科特迪瓦)建立芒果乾燥設施,增加烏干達的酸奶產量,培訓塞內加爾農民種火龍果等。

每個項目實際撥款不算多,由幾萬到20多萬美元不等,但是加在一起,又是一筆支出,而且收效與美國毫無關係,而促進乳木果油、菠蘿汁、火龍果等銷售行情,於當地經濟而言,看來也不過杯水車薪,這些錢花出去,有如向湖面丟一顆小石子,小小一圈漣漪過後,便無跡可尋,非洲發展基金的負責官員要不要問責?

還是說,他們也像伊利諾伊州州長普利兹克(JB Pritzker)那樣,由其家族成員所管理的64個非政府組織,都在領美國國際開發署的撥款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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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陶傑專欄】童話何來「老套」

迪士尼電影「新白雪公主」的女主角,其外在形象與童話原著大相徑庭,又大放厥詞,稱1937年卡通版王子公主的愛情橋段老套,王子的角色設定「有變態之嫌」,形同跟蹤狂——則她這齣真人版被評為「迪士尼史上最差」,一點也不冤枉。

1937年的卡通經典,是迪士尼奠定品牌的里程碑作品,白雪公主的形象設計,堪為當時之潮流先鋒。

首先白雪公主並非長髮飄飄,而是齊耳黑髮,即俗稱的Bob頭,是典型的1920年代的時尚。白雪公主初登場,並沒有穿華衣美服,而是衣裙半舊,裙擺還打了補丁,更像是「灰姑娘」。

這樣的形象設計,是刻意拉近美國觀眾與歐洲古典的距離:當時的美國觀眾經歷了大蕭條時代,年輕女性湧入城市打工,生活艱辛,白雪公主留短髮,裙子像工作服,而不是傳統的宮廷拖地長裙,看上去像一個同時代的人物,觀眾便容易產生認同感。

至於公主與王子相愛之過程,為免過於簡單生硬,當年也作了鋪墊:公主一邊做清潔一邊唱歌,歌聲動人吸引了王子,兩人初相遇,便已互生情愫,在這段童話愛情中,公主有其自由意志,絕非今日左膠所稱之「完全被動」,只等待王子定情一吻。

至於白雪公主最經典的藍黑條紋裙,抽取了歐洲十九世紀末女裝裙款的典型元素,加以簡化和「現代化」,方便人物活動,譬如她要在森林裏逃難,而且也考慮到畫師的工作難度,方便電影製作。

這些細節,都顯示當年迪士尼的製作人對現代女性形象有細緻的思考,公主的美麗、善良、純真是整個童話的核心,因此獵人不忍加害,小矮人伸出援手,王子一見傾心。

童話是理想化的文學表達,童話的讀者是兒童,兒童暫不需要了解人性之複雜或陰暗面,而需要知道真善美的存在。如果這一切叫做「老套」,如果王子的癡心守護叫做「跟蹤狂」,則這一代不值得擁有童話。

前新聞工作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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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陶傑專欄】人美心善

迪士尼真人版「新白雪公主」在最大的影評網站IMDb得分創新低,主要歸咎於女主角的改編。

白雪公主的人選,到底算不算美貌,連官方自己都沒有信心,電影裏借魔鏡之口,稱白雪公主「可能」外表不夠美貌,但勝在「心靈美麗」。只這一條線索的改編,已經破壞了全部劇情的邏輯——既然白雪公主「可能」不美,則王后為何要心生妒忌,務必除之而後快?從古至今,何曾聽說過「心靈美」(譬如德蘭修女)引人妒忌?

然而,新白雪公主的心靈美又表現在哪裏?白雪公主逃到小矮人家中,非但沒有像原著那樣,幫小矮人打掃房子,卻反客為主,對小矮人發號施令,叫他們自己打掃房子。按原著設定,7個小矮人是礦工,工作極為辛苦,家中凌亂不堪。他們外出工作,是白雪公主擅自闖了進來避難,主動為他們打掃,才獲得了小矮人的信任和同情。

這段劇情十分重要,正是白雪公主以自己的行動和善意,第一時間化解了小矮人的防範和敵意。但這一版「新白雪公主」顯然認為打掃房間是低下的工作,是貶低了白雪公主的女性價值。然而,勤快打掃,保持整潔,即使在中國儒家經典之中,也被視為美德,而有所謂「一屋不掃,何以掃天下」之說。白雪公主是一個美麗的女子,初入陌生人的住所,居然也安之若素,可謂全無常識。

原著的白雪公主中了魔法,昏迷不醒,小矮人為之哀慟嚎哭,驚動了王子,王子見之生愛慕與憐惜,才以親吻破除魔法,邏輯十分清晰:如果白雪公主不美麗善良,小矮人不會對她如此不捨,王子也不會情不自禁。新白雪公主表面上鼓吹心靈美,但心靈美在哪裏?也缺乏足夠證據,劇中這一對男女的愛情,何來動人的童話魅力?觀眾只有滿頭問號。

前新聞工作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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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陶傑專欄】低調首映

迪士尼重金3億美元製作的「新白雪公主」終於首映。

但首映禮選在西班牙馬德里大約20多公里一個小城塞哥維亞(Segovia),而非紐約或倫敦等大都會。

迪士尼的官方理由很堂皇,據說塞哥維亞一座阿拉伯風格的古堡,正是1937年經典卡通片「雪姑七友」中邪惡王后宮殿的原型,在這裏舉行首映,是對當年經典的致敬。

但眾所周知,迪士尼這齣真人版的「新白雪公主」,由一開始便打著反傳統的旗號,不但刻意挑選了一名哥倫比亞裔的女演員扮白雪公主,而且大肆更改原著童話和卡通經典的劇情,旨在塑造一個符合荷里活「覺醒文化」潮流的女性主義故事。而女主角也對舊卡通片裏公主王子的愛情魔力甚為不齒。

結果是電影尚未公映,只發放了宣傳片和演員訪問等,已經引起爭議,而美國國內又正值特朗普再度競選,保守派民眾熱情高漲,對於這齣反傳統的「白雪公主」,批評得體無完膚。如今特朗普又成功當選,迪士尼這才遠赴西班牙,低調開Party。女主角也即改口稱自己很喜歡1937年的經典卡通,又批評以往的爭議皆由傳媒「斷章取義」所致。

但是,西班牙是羅馬天主教國家,相對於美國英國加拿大而言,民風尚算保守,即使不站在特朗普那一邊,西班牙的宗教保守勢力也不容小覷,迪士尼顯然意識到風險,因此首映禮只請了100名VIP到場,經過篩選俱是支持這齣電影和女主角的影迷,規模空前縮水,簡直像一齣小眾文藝片。

前新聞工作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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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陶傑專欄】為何忌諱肥胖?

西方的社交忌諱提及肥胖,並不僅是禮貌問題。

中國人相熟的見面,若說「你看起來胖了」,通常是一句好話,因為中國人相信「心寬體胖」,潛台詞是恭維對方近況舒泰,心境寬廣,多了時間吃喝玩樂,睡眠質素也好,證明沒有心事,故而發胖。

以美國人為例,肥胖標準與中國人大為不同。中國人所謂的肥胖,通常是廣東人所說的「有肉地」:圓臉、雙下巴、大肚腩而已,近年來由於飲食西化,全身脂肪也日見增厚,但較之美國人的肥胖,依然相去甚遠。

美國人所說的胖子,其實已經達到癡肥程度,體重至少超過250磅,因此特朗普的體重,也是媒體攻擊他的一個藉口,但特朗普身高一米九,體重未超250磅,在美國人之中,絕對不能算胖。

但英文肥胖一字,Fat,在美國人的語境之中,潛台詞有三:一,自控力差,控制不住口腹之欲,貪吃,屬於天主教的「七宗罪」之一。二,窮;身型肥胖,看來是缺乏時間健身,或沒有餘錢買健身會籍,或住所附近根本沒有健身房;也買不起新鮮食物,只能吃高度加工的垃圾食物。三,暗指對方沒有人愛。

多年前的驚慄片「七宗罪」一開幕的受害者,便是一個癡肥中年男子,只穿着背心短褲,倒頭死在餐桌前,周圍的環境相當陰暗骯髒,可推斷死者是個獨居的宅男,這一畫面,全方位涵蓋了美國人對於肥胖的禁忌。

在今日的美國,肥胖幾乎演變成了社會階級的符號。說一個人胖,等同於暗指其社會地位低下,誰能接受得了?西方多年來鼓吹「政治正確」,肥胖一詞不但是禁忌,甚至可以入罪,德國一名女議員被網民指肥胖,德國警方隨之啟動了刑事調查。

前新聞工作者
多媒體社會評論人
陶傑